Saturday, October 18, 2014

傘聚

夏慤村是一片constantly shifting landscape。星期四晚上回家,帳幕竟被搬到民主講場前,感覺就如住在歐洲小鎮廣場四周的房子。大台沒有主持時,民主講場會請不同人來分享和談話。櫚庭無落葉,亦然知已秋,微微晚颸讓好朋友新朋友們能坐在屋前小花園吃晚餐,分享一天下來遇見的人和事﹣搗亂的藍絲帶、感動得哭出來的日本遊客、令人氣憤的報導或專程從新界帶來自己煲的人參雞湯的媽媽等。維多利亞城華燈初起,不知一扇扇發光窗框後隱藏了多少對監視着村民們的眼睛。剛做完訪問後到達時,一城市規劃師正講述政制與城市發展的關係,然後就是欣的偶像程翔。不一會,廣場已被群眾重重圍着,講者說出有趣新觀點時大家便會喝采,遇上不同意的論點又會齊聲起哄說出自己的想法,讀書這麼多年未見過香港人上課如此互動。屋前大帳幕是一個製造皮革黃絲帶的山塞廠,小燈泡懸在義工們自己搭建的木桌間,數十人手上搥子聲跟群眾拍手聲默默和應,是那種只會在音樂劇才看見的景象。有時躺在帳幕家中已如上了一整天課,而大家坐在家外分享食物,到山塞廠裏「打工」等,都令人聯想到舊相片中五六十年代獅子山下的徒置區。周四早上還有鄰居收到寄往夏慤村的信!熱愛寫信的我到現在仍為此感到很激動。
雨傘下的夏秋交替,不經不覺已經踏入第三周,村中設施漸漸完備,除了基本生活設施如澡堂和自修室,亦建設了新小徑小路,昔日要落手落腳攀過路邊石,今天已用回收物料建成樓梯和扶手。藝術品亦天天有增無減。很想為夏慤村畫張地圖。
這夜離開前,有一警察獨站在村口旁,村民都離遠「圍觀」他,大家不免有點點緊張﹣我大概不自覺地說了兩次「很久沒有在村中見過警察啊,發生什麼事嗎﹖」身旁物資站有一個伯伯微笑着說「對啊,很久沒有在夏慤村見過警察呢」夏慤村這名稱是上周有天寫文章時創作的,綜合平日閱讀香港地名背後的故事和歴史覺得這名稱最適合,這時聽見別人都用起這名字來覺得十分可愛。你知道夏慤的愨字是什麼意思嗎?夏慤村的慤,解作誠實、謹慎。可能這代抗爭孩子將來都會把兒女命名為小慤。(可以一併寫進:雨傘下的戀人及Love in the time of umbrella (not cholera)狂想曲中﹣還有以前啲翻譯員看來好有料到)聽說夏慤的中文名靈感來自晉代的將軍宗慤。
雖然如此,這些日子每晚睡覺前,雨傘村民們都會不禁說「啊,不知道明天張開眼又會是一個怎樣的香港了...」周五醒來果然不乏「驚喜」,當然是驚多於喜。昨夜朋友仍傳來相片說旺角村關帝廟香火依然鼎盛,起來已經被夷為平地。每次清場不免有衝突,警察說村民出言悔辱,村民說警察打人;然後雨傘群組中的朋友又要忙着把正確消息轉達給外媒,看見不實的報道最令人無奈﹣無論你是支持或反對雨傘運動的,都應該每天經歴着許多類似的討論了。
反而,雨傘群組中有人關心起場內的藝術品,引來一翻藝保護藝術品的討論﹣有些人問是否要在清場前把它們帶走?亦有人問要否在清場時當藝術品糾察守護作品。最後,大家都覺得把作品移離佔領區是不可行的,若想用作研究,該現在起以視像紀錄。又必須顧慮到作品的擁有權和日後收藏的可行性。就現場所見,許多作品都在不斷「演化」中,亦有些已經開始損壞,但這全都是抗爭藝術品的必經過程,移走了即縮短了它的故事和可能性。現時可以做的就是簡單迅速地紀錄作品及找出原創者。讓作者自己安排作品的前途。
這個結論大家都滿意。在平日討論的中共內政、國際關係、情緒善後、中國歴史、政治架構等問題以外,大家又思考了一點藝術和保育問題。雨傘運動讓我們閱讀多了、思考開闊了一點;網上文章和村中創作天天不盡,彷彿平日被social norm抑壓的創意和生活掣肘下的不平都一次過爆發出來。亦因為這次運動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重遇很多舊朋友。六十三號雨傘下聚集了一群充滿驚喜的香港孩子,每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因為這次重遇的朋友,不乏一些昔日早已互相「欣賞」但沒有機會長談的人,今天卻在柏油路上從精神病談到有精神病的政制。在同一群組中觀察不同人分析同一件事亦很有趣。
本來不想寫這篇,因為關於雨傘運動的文章多到你想睇都睇唔完,從中共新計謀和個別人士的陰謀到馬路愛心湯都有人寫過。不過想着想着還是想紀錄一下傘下瑣事,無論這場運動最終如何閉幕,都必定會被寫進歴史和教科書的,從事香港史有關的工作的我,很明白每一小片散落於時間長流中的物件的重要性,而這城裹每一個人無論是支持中立或反對的,大概都會出現在將來翻閱到甲午年香港之秋的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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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October 12, 2014

夏慤

星期天早上吃過早餐跑過步後,本該留家安靜地為雜誌畫封面畫室窗外秋日融融,一海碧水,璉漪片片,我卻坐了不久已按奈不住,給各方好友傳了這樣一個短訊:「很想很想回夏慤村!昨晚有United World College朋友們帶了四人帳篷去看星星彈結他、社工朋友在添美道一號的帳篷入伙開housewarming party、夏橋的Shirley, 正趕稿的岱靈同學也在﹣「以路邊石為枱面係高咗少少,但成個設計善用地理又環保,仲不時有人送水送糧,令趕paper 之意志力大增!靈感如泉湧!(但都係做唔哂)」 夏慤村晚上月光流瀉「有小販檔主免費派小食給留守市民。」 連何詩詩亦在村中紮營,朋友營外寫道「工可以搵過 屋企只有一個」很想很想出去啊。而我則一個人在家中工作,感覺很不平常,急得快要哭出來。(不用擔心,貪玩之餘我們仍很清醒、訴求不變)」最後,當然連忙煮好午餐盒打包顏色筆出門口。無疑,抗爭以外,夏慤村已經瞬速發展出獨特個性,不用規劃出標書填海打地機,只要兩周,自然長成香港最吸引的地標,有澡堂、自修室、每走幾步便有一件藝術品、小朋友公民廣場中有人讀故事書教孩子分是非、有急救室、圖書櫃、各式各樣標上屋號的免費帳篷公屋,有些公屋還有草地和小花園。這裏沒有旺角村般滿街神明廟宇,但有主日學、公民學堂、摺紙班、回收站、大學教授和律師輪流主持的補習班等。
村民很友善,坐在村中不時會碰見舊同學。今天有兩位年輕人拿着紙皮牌經過,上面寫着"Umbrella Revolution History Tour - English" 既有意思又有創意,周日來村中遊覽的香港人特別多,另外亦有大量外籍人士,他倆見我正畫畫,便圍在地上一起聊天,不一會即有一對埃及遊客報團,二人成團,女村民起行向遊客訴說雨傘村之前世今生,解讀路姆西被吊於空中的原因和各中文海報的意思。當社工的男生則留在地上跟我們剛認識的一家人談小孩子和青少年問題,即場提供免費家庭及升學輔導。七歲的小孩子在我身旁仔細觀察我畫畫,給他講了一個故事後,他又想畫起來,這個聽說有ADHD的孩子畫起畫來很不得了,從狼英到佔中都畫得有板有眼,對perspective和比例尤其敏感,很難想像只有七歲。
雨傘村吸引不單因為它是「期間限定」或充滿微笑、愛和包容,給人獅子山下同舟共濟感,像大笪地復活;它還是一個最精彩的藝術展覽,比維也納雙年展更好看,為什麼?因為於這裹展出不用報名、不必篩選(要知好藝術家都不擅於這些),沒有康文署從中審查。所有作品都 'breathing in context' ﹣是為當處當時而設計,或抒發民憤、或表達訴求,亦有些為方便抗爭朋友生活,和鼓勵村民而生。月亮是歌手的最佳燈光,路中石即是舞台。參觀者不用站在紅線後或玻璃框外觀賞,不用語音導覽解說藝術品歴史背景, because it is all unfolding in front of your eyes, here and now.
又或者,因為雨傘村中的每一夜都可能是最後一夜,所以人們特別懂得珍惜和愛。

爭取真普選的意義並不在於建立一個烏托邦,而是要建立一套真正能夠監察權力運用、阻止濫權、防止以權謀私的制度。這是當下香港欠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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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October 10, 2014

傘下

朋友不時問讀建築設計的該如何閱讀設計、決定一座建築物是否神級,我會答「去看看廁所吧。」廁所屬於建築物「不見光」的部份,只要能滿足其基本功能便可,偏偏有些設計師連廁所的設計都用盡心機製造驚喜,有的使人進去後轉身找不回出口,有些巧妙地以透明物料挑戰人們熟悉的安全感,亦有不止拷貝標準佈局,用心地改良空間的設計。所以雨傘廣場這個家其中一個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公廁。這個設計平凡,燈光冷酷的空間昔日也去過,是那種清潔但有選擇的話不會去的標準公共廁所。這兩周以來卻突然變得充滿人情味,不單有適合各皮膚種類的面膜和香水、無眼淚配方嬰兒洗頭水和漱口水等,還有學生們自己動手保持地方整潔,紙皮盒製小櫃,貼滿鼓勵說話和有趣引言的瓶子。
今天不寫政治只寫藝術與建築。踏入第二周,夜半街頭藍調聲乘着秋風來悄悄保護橋下孩子,一起蒼生默為載良颸。朋友在橋下起床後傳來日出相片,整片天空都是柔柔雲朵,沒有汽車污氣、擠擁人群,商廈間的世界出奇地平靜,並配有標題﹣「隕石旁的天際,是我的家園。金鐘,早晨。」星期一早上偵探社出奇地安靜,室內氣壓異常沉重,沒有人能專心工作。悲傷、憤怒、感動、鼓舞和絕望感充斥着每位雨傘人的心,看見佔領區外世界如常顯得特別奇怪,報紙上充滿令人摸不着腦的標題,而反對佔領的聲音經過一周後漸漸抬頭,在LPC 同學群間引起一陣風波,為大家帶來心理壓力。夏慤道未必是理想國,但香港卻很像dystopia.
持久戰容易令人不安,但佔領區卻有「當抗命變成日常」的奇異感覺。這個城市似乎開始嘗試「適應」街道被佔領的一種嶄新秩序。譚惠芸寫到佔領區內散步的兩位美女說:「平日走在銅鑼灣,旺角,金鐘街頭,令人焦慮緊張,人們行步路都要快,面容崩緊。但現在佔領區不但寧靜,而且沒廢氣,人們笑容可躬,互相幫助,好像烏托邦。還有,有種休閒的感覺,有點像身處『外國』街頭。」現在,佔領區成為了香港真正公共空間。
一記者朋友昨天親自焗了數十個Madeleine去派給剛起床的孩子,躺在我身旁的朋友正憑記憶朗讀Macbeth, 台上有不同種族和背景的人分享,又有人建起臨時浴室和自修桌。小傘同學四出邀請人一起往各非佔領區派發單張。「重佔運動」可能比「佔領」來得更貼切- 重佔屬於我們的生活空間。讓街道回歸人民,不只為逢迎上等人駕駛的專利。
在漫長的抗爭裏,其中給我們力氣捱下去的,是眾人的創意和幽默感。每天都有新藝術品新海報。旺角那邊有人用街上竹棚和報紙建成可愛小yurt上車盤,連鞋櫃,就在信和外,歡迎睇樓,屋外每隔數十米便有一堆堆人群在進行希臘式民主辯論;連神位都有!沒有親身感受過的朋友真的要來「遊覽」一下。下面是一篇於香港建築師聯署聲明群組內的文章,我當然不相信地上能有理想國,但各個佔領區切切實實地驚喜了香港人,每一個廣場上的人都像披着點點柔和而載滿希望的亮光。
結果,雨傘運動是這樣完結的: 由於特區政府(身不由己地)死活不肯讓步卻又無法清場,而香港市民亦廿四小時輪更死命堅守示威區,事件陷入無了期膠著狀態,一星期、兩星期、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打持久戰需要更完備的設施,所以在這段時間內,香港人在示威區開始添置睡床、沙發、桌椅、雪櫃、微波爐⋯⋯既然暫時警察沒有清場,也就盡最大可能佈置。一來增添設施代表文明地把行動升級,表示死守的決心,警察或黑社會若要驅趕的話也日漸困難;二來持續吸引世界的注目,這點非常重要,失去國際媒體,就等於失去一切抗爭能力。
於是,先從旺角開始,至金鐘、銅鑼灣,各大示威區的內部,開始以一種人人自發捐獻的方式,有機地生長起來,成為規模可比女人街的小型公民社區。經過大半年,隨著江澤民時代徹底終結、習近平在國際間的形象愈來愈親善,暴力清場的機會可以說是零。然而,除了暴力清場這方法之外,卻又始終沒有任何辦法解決這種生長中的示威場所,而中共亦洞察到即使給予港人真普選,這幾個已經甚具規模的示威區很可能仍會繼續存在,就算開動推土機亦難以在一時三刻之間連根鏟起,更何況已有外國訪客、知識份子和記者進駐裡面,故此在衡量利害之後,對港人的真普選訴求依舊半步不讓。唯有理順附近交通和噪音等等環境問題,然後讓這幾個區域放任自流、自行生長。
三個坐落於柏油路的區域,漸漸出現木搭的板間房、鐵支架造的小型救傷站、帆布拉起的臨時課室和遮陽小道、由數以百計生果箱搭建而成的公民論壇及小型露天劇場,從天橋垂下巨形白布用作投射螢幕的用途,⋯⋯建築及工程界別的專才和學生熱烈投入設計和建造;公民社區的一切,全都本著 "沒有領袖、人人自發" 的方式進行,所有人免費食用所有資源,而所有資源又出自所有人的隨心捐獻;偶爾也會有些叔叔嬸嬸在示威區內賣賣涼茶小食之類,富有人情味的地區小經營居然蔓生起來。人人心裡都明白,眼前這一切事情的本質,說到底其實是爭取真普選的運動的幾次升級,既然道理一直在自己這邊,當然要堅守一年來苦心經營的道德品質,分毫也錯不得,這樣才能繼續儲蓄抗爭的本錢。
人人都覺得路既已走到這裡,一旦撒退,勢必慘遭難以想像的秋後算帳,所以說是由心而發也好、說是受形勢約束也好,所有人都如覆薄冰、嚴守秩序,保持地方整潔、人人互助互衛、一次搶刧偷盜也沒有。人們在這裡、談笑、讀書、上網、演講、表演、祈禱、求婚、玩音樂、放電影、做廣播、以物易物、高喊雨傘運動三大訴求的口號、討論未來各種各樣的政治可能,廿四小時全天候的百花齊放。三個示威區的小型公社,居然成為無政府監管的臨時烏托邦。三個臨時的大同世界。 三個臨時烏托邦令世界嘖嘖稱奇,每日吸引無數來自不同地方的人來了解、探訪、研究。已經一年多,真普選始終沒有來,功能組別還依然存在,沒有人知道這場運動還會持繼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基於歷史和政治的原因,香港多了三道世界獨有的抗爭奇芭。三道超現實的城市建築地景。Three pieces of politics-driven cityscapes.

“My imagination makes me human and makes me a fool; it gives me all the world and exiles me from it.” ― Ursula K. Le Guin
“Reality can be beaten with enough imagination.” ― Mark Tw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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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October 5, 2014

黃傘

雨傘革命開始以後,常於收音機聽到「事件增加社會分化」這說法,亦親歴被支持「為港出聲」的朋友unfriend! 但當然只係得啖笑,對方不是阿巫或粗人,他們都是年紀相約,於外國讀書,回港後成為專業人士,住大屋開跑車的人,應該有很腦才對,但似乎正因為他們「有腦」,令對話更加困難。對自身與社會關係的看法如此不同的朋友其實早晚都會疏離,故此不該再拿深化社會矛盾這觀點來嚇人。
然而,昨晚卻真的有點不開心。不是因為清場將至而什麼都未達至 ﹣相反,我覺得這次香港人已經贏了很多;而是兩周以來看見太多以前沒有故意去想的問題,裝作看不見的,這次鐵証如山地展示眼前;更傷心的是發現跟某些朋友之間的間隙將只會天天增大﹣說到尾,原來大家prioritize differently,而隨之而來的是不同的思想框架和經歴,這大概便是成長。
這原於昨夜八時後,收到很多朋友轉傳來的短訊,這些朋友過去一周一直忙於工作,但仍會不時以短訊關心街上情況,有些下班後來散步支持和探訪,談到抗爭之事不時提出問題,給大家很好的思考機會,而他們最後都表示支持運動的。昨晚的短訊跟過去七天收到的一樣,就是「今晚將發生令你意想不到的事,請你立刻離開現場」不同的是以往通諜附上圖片,這次卻憑借社會各方人士的口發出。事實上我們比旁觀的早幾個小時已經收到那些電郵和短訊,發出者很多更是第一身朋友。
很充心感謝這些朋友八時後轉傳來的關心﹣不止是當我在街上時愛護我,他們從來都對我充滿關懷和包容。但這些提醒卻令我真心憤怒了一會,令我質疑他們是否明白自己口中說「支持學生」或「支持運動」的意思。最過份的還問「要去到咁盡嗎﹖」要知道早上五時坐在馬路中的人都會心怯,我們絕不是呈英雄,只覺得被逼上戰場,不能不出來而已。整周在街上每一刻都在冒險,不只在每十五分鐘的短訊前。相比其他人我在街上的付出很少(但比較於此無意思),身邊很多朋友是瞓天星碼頭抗爭到今天的,亦有那些大幾倍的大人通宵守護孩子,有不斷自發搬垃圾的中學生,花在街上的數十小時不是用來換取別人一句「嘩!你真係一個天使呀!」更何況不會有的,別人只當你是傻瓜。在這裹犧牲自己時間、犧牲家裹舒適、要之後趕回工作的朋友們都是出於良知而來,都是帶着被拘捕的心理準備而來,都知道可能要吃多幾牧爆炸糖;亦有些準備危急時會先逃的(沒有問題,絕對應該這樣子)。因此,昨天有雜誌邀請我畫封面,要的是一個溫暖的社區時,我說「現時只覺得金鐘街頭那個社區最溫暖最有愛,可以畫那個嗎?」而你們,卻是有能力罷工癱瘓城市的一群。
群眾坐在這裹絕不是想打赢警察,亦 非因為喜歡挑戰法規。你提醒我們留點力作更長(或更聰明)的抗爭,但我可以肯定,我和這裏的人都已經每天在抗爭了,有放棄高薪厚職每天為弱勢社群跟政府談判的,有用自己的身體時間走回香港田裹去耕種的,有不做律師轉做作家和本地遊領隊的,有活力可人的非牟利組織領袖,亦有一直用手裏的筆在國際傳媒寫出真相的...想說的是,選擇要冒危險去違法抗爭的都是親歴過不公義,嘗試過各種方法,今天才走到這裹。而當今天金鐘數十萬人積累到這樣的影響力,你卻因為自身安全原因而勸人離開,那麼一開始群眾為何要以身犯險呢?
有些人說無論如何不想看見因為這事而流血的是自己的朋友﹣但你的朋友亦不想看見有人每晚跟蟑螂睡在籠屋裏,不想警察和人民因為政制被分化,不想看見更多假諮詢,不想另一片綠樹被砍伐成獨立屋,不想看見另一個池塘因未好好計劃而被建設污染....我不想再在下周訪問中說:因為要用畫筆紀錄消失中的城市;不想喜歡的粥店變成另一間莎莎。更不想連在網上寫文章都要自我審查。
金鐘之所以能走到這裹就是因為有這群人在。佔領沒有讓政府改變了什麼,但不免令他們動搖。佔領同時沒有令彌敦道的六間藥房,二十二間金舖,九間錶行,七間銀行,各一間萬寧屈臣氏莎莎,一間時裝店,一間馬會、信和、創興、雅蘭執笠倒閉。十月五日的早上跟上周不同的是﹣無論在巴士還是海邊,人們都在對罵或獨罵佔領的人阻住晒,當然亦有人支持民主,反摶說「咪由佢哋發多幾日癲囉」或「做少幾日你唔會破產卦」﹣每個人都在爭議,這已經是極大的成功﹣因為一群本來熟睡的人逼着開始思考了
另外,亦很慶幸能夠跟意見有所不同的朋友辯論。這樣才會進步,亦因如此,更加不該因社會分化而喊停任何事﹣本來人與人之間就必有不同見解,有矛盾才有契機。
這場抗爭美麗和可怕的是你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將會如何 - meaning that it's full of possibilities.
最後想引述朋友的話,場內每個人對何時撤退的問題都該有自已的盤算和底線。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以安全考慮而請大家離開?是因為覺得政府沒有責任保護人民﹖還是大家覺得香港已經是一個由恐懼統治的社會﹖

還有很多想寫的:旺角人搞九獨?佔領派中的溫和派?該不該討論應否跟政府對談 at all? 功能組別?橋下普查/ 926 平民在政總現場和其他新式媒體/隨之而來的心理壓力等。對不起,至今一直在寫一些極之「係人都知啦」的文章,當然亦因為我知識有限。不過身邊實在太多讀書叻但思歪的人,所以必須一記。

The land was ours before we were the land's //Something we were withholding made us weak // Until we found out that it was ourselves // We were withholding from our land of living - Robert Frost

Friday, October 3, 2014

遮打

兩周前學生初醞釀罷課時,中大建築系朱老師是其中一位在報章上表示支持罷課的助理教授,當日報章標題是「罷課一月勝讀四年大學」我通常很容易認同這類觀點,但不免心想「沒有那麼利害吧。」看罷不以為然。可是在街上一周下來,突然發現大家實在蛻變了一點點。黃傘子下、心戰室中,逼着要速讀國際關係、財經新聞、思索港人身份、學習面對不同陌生人的問題和挑戰、利用人際網絡、翻讀歷史中各場戰爭的成敗原因; 在街頭上訓練耐心耐力、而且手上的不是虛構習作,而是分秒必爭的小戰役 - 決定了就必立刻聯絡群眾、請鍵盤戰士幫忙或找學生領袖,坐言起行。緊張時刻過後,大家卻又靜靜坐回地上讀書談天,把便利店所有類別報紙買來研究,朋友帶來不同思想衝撀和新書本; 新朋友又帶來新觀點。
又發現不止香港人不明白民主與民生的關係,原來很多內地年青精英真的在完全不同教育下成長。出於好勝或真的看不順眼,遇上他們問問題,總會花無限時間坐在公厠外、巴士上跟他們解釋 - 試過有成功的,亦試過被人罵。記得反國教時說過,戰線就在身邊所有未覺醒的人那裹,一直都相信這一點。況且收集更多人觀點能讓自己思緒更清釋。
記得一周前的今天,正為找不到合適的書讀而絶望懊惱 - 還在午飯時間專程到又一城書店碰碰緣份,最終卻連旅遊書都拿不上手。一周以後竟然發現四周都是想買想讀的書本。想重新拿起詩集 - 讀過往沒有讀過的諷刺時弊詩; 想買那本國際雜誌,認識世界各地民生民主狀況; 想買起舒巷城整套書,閱讀不同年代香港人的困局 - 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經沒有看香港史書一段日子了 - 遮打革命未必使我們重燃對這城市的希望,但讓大家看見追求公義的路上,香港人並不孤單,讓我們看見這城中仍滿載充滿同理心的人。一直香港人都被認為是自私的,但不止一個人跟我回憶起那天催淚煙下,人們不單沒有恐慌逃亡,反而返轉頭幫助其他被撀中的人離開的情景。只要試過親身爬過barricade的另一邊看,都會受小孩子的努力和微笑感動,都一定發現香港這次是令人佩服的。(從來以為barricade這一個字只會在孤星淚中出現,講了整個星期仍覺得超現實。)
可憐的香港人、自小接觸西方教育卻被中式政權管治。現在既回不到過去,亦不想回到過去。當革命不能戰勝極權統治,該如何面對呢? 人數大概是重要的,不止是示威者數目,還有在社會上各行業中思想相同的人(啊,令我想起紅花會 - 這裏要有黃傘會) - 教師、老闆、作家、牧師、政治「家」、明星等。例如這次要圍堵政總,建築師朋友便立刻利用建築處網站找政總仔細圖則,偵探式搜查政總下有沒有秘密地道通往解放軍總部。要為持續抗命爭取更大本錢。
這運動其實一直靜靜爆發,沉默戰鬥者就在身邊。街角巷尾社區文藝市場天天發芽,孕育出一個又一個社運討論區,而且這些小巷咖啡店、城中探險隊或街頭讀詩會有增無減。在獨裁政府運行下的城市,這群「隱形勢力」也暗暗鑄造出一套新規矩和獨有的價值觀/力量。
若文革花了十年才成功地排除異己,統一人民思想 - 我們亦能訂下相約的時限(或者永遠地相信着)一直相信和感染身邊的人,或許能有一點成果。這可能是一場意識戰,故此需要含蓄而有耐心的人。一邊守護當下擁有的言論自由和法律體制,同時不忘不讓Yeats說中"the best lack all convictions.
大家正傳閱華盛頓郵報,一篇以「香港人面對現實吧」為主調的新聞訪聞,文中結尾指香港孩子在兩種極不同的思想「結合」下,或許只能選擇移民。的確,面對無聊無理的政府,口罵「你估我好想瞓街咩﹖」的街頭朋友都時會說「大不了便走吧」。但其實走得出來,心裏對這城市都有愛,更何況,雖然我們都曾於外國讀書,但你以為要離開你的家人朋友和文化是這麼容易嗎? (對,這是在移民家庭的貓小姐理直氣壯的問你。不過,她都不是不打算走的。)
這是一場漫長的戰爭,魔怪不是突然出現,善良公義社會亦非一天能夠建立,但我們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堅守。街上路障被拿走的同時,記住要好好建立心裏的防守,守護自己相信的。

"Today's generation faces all this and says, "I don't want to spend my life the way my family and their friends have. I want to do something, to create, to be me, to 'do my own thing,' to live. 

The older generation doesn't understand and worse doesn't want to. I don't want to be just a piece of data to be fed into a computer or a statistic in a public opinion poll, just a voter carrying a credit card." To the young, the world seems insane and falling apart. On the other side is the older generation, whose members are not less confused. If they are not as vocal or conscious, it may be because they can escape to a past when the world was simpler. They can still cling to the old values in the simple hope that everything will work out somehow, some way. That the younger generation will "straighten out" with the passing of time. Unable to come to grips with the world as it is, they retreat in any confrontation with the younger generation with that infuriating cliché, "when you get older, you will understand." One wonders at their reaction if some youngster were to reply, "When you get younger which will never be then you'll understand, so of course you'll never understand." Those of the older generation who claim a desire to understand say, "When I talk to my kids or their friends I'll say to them, 'Look, I believe what you have to tell me is important and I respect it.' You call me a square and say that 'I'm not with it' or 'I don't know where it's at' or 'I don't know where the scene is' and all of the rest of the words you use. Well I'm going to agree with you. So suppose you tell me. What do you want? What do you mean when you say "I want to do my own thing.' What the hell is your thing? You say you want a better world. Like what? And don't tell me a world of peace and love and all the rest of that stuff because people are people, as you will find out when you get older - I'm sorry, I didn't mean to say anything about 'when you get older.' I really mean to say anything about 'when you get older.' I really do respect what you have to say. Now why don't you answer me? Do you know what you want? Do you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Why can't we get together? 

And that is what we call the generation gap. What the present generation wants is what all generations have always wanted - a meaning, a sense of what the world and life are - a chance to strive for some sort of order." - also Alinsky

Wednesday, October 1, 2014

不散

傘不散。街頭的日子,mw自發開了一個電話群組回收膠樽來做面罩﹣對抗胡椒噴霧,就在警方發催淚彈前的早上,結果在催淚煙下,群組成為警察人牆內外照應接班的溝通點,朋友帶入更多朋友,從「大家仍留守同一位置嗎」「要我現在下來陪你嗎」「夠人嗎?」「十二時金鐘這裹(圖)」到後來變成一起討論抗爭方式、參考外國公民抗命例子(civil disobedience)、分享相關讀物的平台。三十多個二十多歲的朋友中有銀行家、翻譯員、NGO幹事、設計師、建築師、律師、老師、社工、飛機師、大學講師、心理學家.... 大家都熱心,但幾天下來不免有意見不同時,小小一個群組尚且如此,難怪大家怕街上十八萬人內鬨分裂。當然朋友們都很成熟,會聽不同意見,這最重要。
報章上較少報導的,是學生們早上六時仍不斷不斷清理垃圾的情況,金鐘中環不能放低工作親身下來的,送來源源不絕麥當勞早晨全餐、新鮮翠華波蘿包、熱咖啡、水蜜桃、香港會的比利時朱古力等,為三十多度街上的人們打氣。物資站內朱古力/餅乾/水/衛生巾/香蕉/雨衣/傘/退熱貼比金鐘地庫那超市還多。奇華花生糖從金鐘傳到中環都未傳完。一位當銀行家的朋友就花了八萬圓,買物資過來,連生果都是以超市手推車推來。但大家都不貪吃,不會因為免費午餐放棄家中的床來這裹(不要以為在太陽下傾計好過癮,街上又焗又熱,地下很硬,只坐已出汗,沒有人會有心機閒聊)。不眠一夜的中學生醒來還會小心檢查周邊防線鐵馬是否安全,有沒有警察過來強行開路等。其餘人都幫忙掃地、整理物資、噴降溫水﹣大概因為如此,佔中日間(更) 的組員跟夜間的看見一個很不同的世界。
夜間下班下課後總是鬧哄哄、有人帶來燒烤爐給街上的人烤熱辣辣熱狗,引起一些熱心組員不滿,也有人因為群眾只叫「六八九下台」而不快,怕他們忘記來這裹的目的。組外世界亦迅速分享到這些不滿情緒,引來新一波瘋狂電話短訊提醒大家﹣「[親眼] 請保持冷靜克制、一群黑衣人想趁機造亂」其實星期天以後,差不多每十五分鐘就會有人傳來「[親眼]要小心、外面有數十輛警車在移動,可以清場」「[親眼]天水圍都有警車在移動.... 大家小心」
知道大家都出於熱心,但處身當場的孩子或成人一般都十分冷靜十分和平,發放這些訊息只令人電話沒電、身心疲累,還有可能導致恐慌逃亡的局面,覺得相信街上香港人的質素亦很重要。個人來說,不喜歡「不要.....」開頭的短訊。雖然香港人都看慣校規長大,從小老師只叫你「不淮穿校服在街頭流連」「教師未進入課室前,學生不得擅進課室。」「不准攜帶書包進入圖書館範圍內。」有些人把「不」的精神也帶來街上,不停提醒大家「不要唱K 巡遊嘉年華」、「千萬千萬不要被黑衣人激起情緒」等,但其實很多事根本未發生,大家便把自己說得一定會如此,外邊的人看見街頭市民自己做出這些標語,自然更加認為你們當中已有人鬧事內鬨,全都是人來我來、全都容易不冷靜、全都會衝擊警察。希望做標語的朋友能做多點正面的(都很多),不要只告訴人「不」,很多人都第一次走上街頭,你叫他不要唱歌不要笑,然後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幫忙了,能夠提議人做些別的什麼嗎?(大多數人都不過是很想出一點力,但每人對街頭活動也有不同幻想而已)
街上的孩子其實都高智慧和高情緒智商的,試過早上有警察調停員走到幾個你以為很MK的小妹妹身前說「要是為香港好,讓條路比香港人返工吧」中學生聽完一起拍手,馬尾妹妹回答「謝謝阿sir, 再見」調停員就走了(搞笑的調停員,做乜自己走唔係應該令坐在原地的學生走嗎。真專業,是間諜來的嗎) 其中一個同學忍不住過去大叫「咁依家啲催淚彈喺邊呀?」周邊的人立刻拍拍他,他便微笑安慰朋友不用擔心。
有自由咪的旺角,有家長出來唸出兒子星期天面對催激彈的經驗和感受、有珠寶行年輕員工和上司一起來分享中學生對他們的衝擊及喚醒、也有在港土生土長的南亞裔人士解釋民主對他們的重要性。一老伯伯自己作了一首關於香港民主的歌,站在人群前獨唱,輕輕走音、尤如麥兜。
星期二早上香港會外,偶然有點點微風,帶來的書讀不到數頁便累了,但每有朋友前來都會帶點新奇的書,喜歡好立克同學那本社運神書,我們輪流朗讀,有些人聽着熟睡起來,也有外國傳媒前來錄音。
拿着(讓雨水一沖便甩的)粉筆在干諾道中「往西區」的白字前,寫上一行行「今天我來這裹,因為_______________」「當我仍活着,我要_______」不消十分鐘就被路人填滿﹣「今天我來這裹,因為我是香港人」「今天我來這裹,因為我們仍然抱有盼望」「I am here today because - there's too much injustice」「今天我來這裹,因為我要自己揀特首」「今天我來這裹,因為民主是七百萬人的事
就這樣,看見老人、年青人、陌生人心中都有點點共同希望。
爬過平日公路石屎欄,你會看見另一個世界。
亦不用走回擁擠的地鐵站,才聽見人埋怨「快啲完啦,阻住我返工呀」,朋友群中已有極力反對佔鐘的「愛港」人士,認為爺爺對我們已經夠好了。我很尊重大家在同一件事上有不同見解,有人認為香港該繼續賺錢繼續發展,社會便會慢慢進化、慢慢好起來﹣籠屋歧視會自動消失;但也有人認為革命才能讓每一把被埋沒了的謙虛細小聲音在強權勢力面前重生。
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之後如何走下去,經濟主導社會中,國際壓力在big bully爺爺前影響有限,看看台灣、看看西藏火光中的僧人便知道。而且香港人大多善忘,心裹只有街頭交通,忘了政府開高鐵給你帶來的不便、填海污染帶來的死海豚、忘了內地人在急症室給你帶來的不便、忘了誰不把教育搞好一點令幼稚園外的父母都瘋起來、忘了誰八十七次用暴力對付手無寸鐵的群眾、忘了為什麼樓下文具店都變成金舖藥房了;但星期天在催淚煙下的香港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另外,雖然我每天天未光已坐在街上,但其實都是煮好早餐跑過步才外出,到大家下班來了,就回家吃晚飯游水。再年幼一點時,一開始工作便不會停,現在就算眼前寫到/畫到多重要的一點,夠鐘就會放下電話放下一切去游水或睡覺,這些規律在蹦緊世代,對身體和精神都太重要了。亦很幸運有好同事與老闆。
喜歡朋友寫的:「我們不是乞兒。民主不是乞回來的。政府不回應人民,便沒有資格繼續掌握權力。
"Always remember the first rule of power tactics; power is not only what you have but what the enemy thinks you have."
Saul Alinsky
http://www.bbc.com/news/world-asia-china-29423147

我和欣的對話。欣這數天正在紅十字會中接聽佔中事件心理輔導熱線
:「但我對佔領活動逼近民居是有保留的。事實上有些旺角市民打來說因為佔領事件而睡不着。」:「對,至今佔領只影響到市民,改變不到政府、影響不了經濟。政府給市民帶來不能置業的不便;我們為市民帶來坐車緩慢的不便」:「一方面知道要讓抗爭處處開花,但電話另一邊卻是八十歲的婆婆或孩子的媽媽。」貓:「面對有系統有資金的政權和商家,我們大多會什麼都得不到便逼着收場。只能嘗試趁人們還在的一刻,抓住動力向政府施壓,不然即淪為紐約華爾街外年年不散隱形帳幕。誰可以幫那些老婆婆和小孩子﹖我們該一起離開街頭去拾磚塊建公屋嗎?去偷有錢人的錢讓小孩子不用在政府急症室外等八小時?這些本來不該由我們做的。不用擔心,我們無疑不能永遠坐在街頭,不能永遠不上班的。」

事實之二﹣我們需要的不止是當社工的她、當建築保育的貓、當少數族裔權益的她去罷工;我們需要的不是銀行家和高官朋友捐助食物口罩(但也謝謝,我把你們送的退熱貼貼滿一身)﹣若每人身邊有一個高官一個銀行家能夠,這一刻,放下手上工作,一個星期已經足夠﹣那佔領便有效了,我知道他們不會,但這是暫時眼下較有用的。